馳援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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馳援
夏雨來得快退得也快，雷聲小了，一支隱藏在水溝裏的小隊冒出頭來。
平昭爬上平地，來不及嫌棄身上的臟臭，快步朝著太平殿行去。斥候潛行於闃靜裏，平昭回頭確認了遍人數，打了個手勢，眾人立刻散開。
這裏不是太平殿，他們到的是校場。平昭攀上墻頭，盯著裏面一批批往外走的士兵，咂了咂嘴：“怎麽這麽多……”
墻上的腦袋縮了回去，平昭繞著這巨大的校場，還是不能窺其全貌。能從墻頭看見的校場都是曠地，士兵是從看不見的地方出來的。
“大人。”一個斥候來報，“城中巡防皆與預期的無異。”
平昭心生疑竇，他又仔細聽了聽墻壁那頭整齊的腳步聲：“沒從巡防調兵，西邊不是窮鄉僻壤嗎？他們沒錢沒糧，怎麽養得起這麽多兵？”
“這場仗還不知道要打多久，可按照他們這個消耗，對我們而言，打持久戰才有優勢。”那斥候說，“末將先寄信出去。”
平昭點了點頭，片刻又有一人來報：“殿中並無異樣，十步一人，很是莊嚴。”
“等等別處的消息……”眾人找了個深池子潛進去，他們作為東海之妖，自然喜歡水中。
月色難得地突破雲層，平昭在水裏化作玄魚原身，晃動身體想看見那月亮。
甲胄聲頓時激起漣漪，月光破碎，平昭暗道不好，急忙躥回躲避的石頭之後，豈料湖水猛然升騰，平昭立刻化回人身拔刀迎戰。
“是那封信被人覺察了，”平昭咬緊牙關，看著面前烏泱泱的人頭，“你們先走。”
“東海妖兵不舍戰友。”身後的斥候毅然說，“逃不了了，能殺一個是一個。”
“情況不對。”泓崢酒氣未消，只用焚香消著氣味，他雙手撐在沙盤邊緣，“太平殿的人未免太多了一點。”
“妖帝的斥候六人被俘，其中的平昭還是他原來的近衛。”左君竹低沈地說，“要不要救。”
“我們隔得太遠，主子在那邊會有決斷。”泓崢疲憊地沈眸，“按照預測，太平殿軍和天都軍隊數量相差不大，如今一看，僅是現了身的都超過天都總數。”
左君竹接了呈報，叫人出去，念道：“輜重隊出發了，遇上了太平殿的人，容海操縱宿沐擊退了他們。”
泓崢看了眼左君竹的神色，問道：“還有呢。”
“天都……”左君竹皺起眉，“天都派去馳援南禹的神將行軍緩慢，硬生生拖慢了腳程，原本半日可達，如今已遠超半日。”
“援軍！”南禹喉嚨啞了，他喊不出聲，雙手浸滿了血，不知是自己的還是敵人的。
白樺不知疲乏，火焰卷成了巨熊，猛然向南禹砸來。
南禹舉拳迎擊，可棕熊身軀由火而化，被南禹擊中的同時變作細流在他背後重聚，巨掌再次揮來。南禹側身擡臂，卻狠飛了出去。他倒在碎石間，向著東方苦望，所謂的援軍就像是一場大夢。
“白樺！”南禹聲嘶力竭地大喊，“老子今日竟敗在你手上！”
“不虧。”白樺開口說，“你的忠君之心還能撐多久？我看太平君有意招攬你。”
“今日的太平君也不過是個冒牌貨，寒舟以世間萬人為棋子，可他以為能掌控局勢？”南禹猛咳了幾聲，語氣卻愈演愈烈，“我不在意這場棋誰勝誰負，吾乃天海與山君，要殺要剮隨意，聲名皆拿去，太平殿的兵卒踏不過我的屍身！”
他是空古絕今的忠臣。
棕熊傾身壓覆，一道火焰卷起，謝昀攔在身前。謝昀握刀的手有些顫抖，銀冠碎了一半，將他的面容削得猙獰可怖。
“你我猜錯了，”謝昀扯出聲音，“桐華貪的那些糧食不是用來發國難財的，他……”
冰封的利爪穿破棕熊，蒼白雄獅一爪貫穿了謝昀。白樺輕蔑地覆手，冰錐從四面八方刺穿謝昀。
“這便是與山君。”火光將白樺的影子拉得老長，卻像是另一人的模樣，“十風能抵得住霜焱君，還能一人獨當上萬兵馬，你……難怪你不願叛逃，是害怕臨天君不肯收你。”
“寒舟。”南禹思緒被不絕於耳的殺喊聲打斷，“你哪來這麽多兵？”
寒舟的影子逆著火光攀爬到南禹身上，纏住了他的脖頸：“這話得問你。”
“援軍已至！”
長箭破風，釘穿了寒舟的影子。白樺擡起眼，浩浩蕩蕩的銀甲向這這邊疾速奔來，他立刻轉身，太平殿撤軍。
“是來殺我的。”南禹看著東方，聲音細若蚊蟲，“你們為何不再等等，或許我就真的被寒舟殺了。”
可來的援軍除了天都軍還有小白，估計就是有他在，天都軍才不敢做得太過。
小白躍至南禹身側，壓低了聲音：“他們行軍緩慢，我主子看見了，派我過來督著，後面一路幾乎是狂奔，好歹趕上了。白樺不是原先的白樺，你怎麽如此狼狽？”
“累。”南禹扶了扶額，擰眉說，“熱還沒退。”
按理到他這個層次是不會無端起熱的，先前白樺敵襲之前他就起了熱，那會兒沒經歷大戰，之前撤兵向北的時候壓根沒怎麽累。
“這熱起的莫名，你記得歇著。”小白看見後邊天都人馬逼近，轉頭高聲說，“敵寇都要跑了，還不去追！”
“君上的旨意，是攻擊太平殿。”為首將領說，“窮寇莫追，你又有何資格命令我等？”
“他們往南跑，路途比直線回城更艱辛，分明是早有預謀，想好了你們來時的路線——白樺不會回太平殿，他要從南繞來突襲！”小白掀袍說，“你們放任白樺……”
“我等只聽君上旨意。”將領赫然打斷，附身凝視著小白，“你無權命令我等。”
小白閉上嘴，眼裏露著殺機。
晨陽驅散了昨夜的烏雲，可直至現在他們才發現顧青山突襲的目的。
陸閆南下攔截白樺軍隊，他能召喚黃泉界隊伍，因此行得快，可對方分明是奔著景堂山來的。又過去幾日，南禹那頭和陸閆的消息一起傳回景堂山，正好發現沿途一處馬廄被焚毀了，許多人屍身都腐爛了。
“顧青山本就是個死人，這樣的人對寒舟而言不值錢，天雪劍讓大人失了理智，沒註意到被他們燒毀的馬廄。”
泓崢揉了揉眉心，通傳那席話叫他心口發悶，一直在窗前坐了半個時辰。
“吃酒。”左君竹遞來酒葫蘆，他自己只揀了花生吃，“即便註意到了又能怎樣，與顧青山交手已是在馬廄被燒之後，而且輜重隊用的是另一處的馬，沒耽誤事。”
泓崢接過酒，還沒喝：“十風情況如何。”
“承蒙你的掛念。”左君竹說，“恢覆的不錯，他說那是經年累月留下來的，但具體是什麽也不清楚。”泓崢仰頭灌了口酒，左君竹笑了一下，“你們倆都是刀子嘴，何必藏著豆腐心？”
“只要不是細作，我待誰都一樣。”泓崢說，“他若是細作，有大把的動手機會。主子信他，如今我也不疑了。”
“只是現在天都的態度很怪。”左君竹談起軍事，“他們想殺南禹，派去的援軍刻意緩慢而行。他們沒察覺太平殿的異樣嗎？這個關頭，還想著排除異黨，界無當真是糊塗了。”
“據聞界無最近也乏得很，像是得了場大病。”
“你們天海的人當真奇怪，界無得了病，十風得了病，”左君竹道，“信裏說，交戰地的南禹也得了病，這才沒能勝過白樺。天都有頭有臉的癥狀相似，究竟是何緣由？”
“命運弄人，”泓崢說，“偏喜歡挑著他們捉弄。對了，馬廄那邊得盡快處理，這幾日又是雨水又是暴曬，屍身不經放，抓緊埋了，免得引起疫病。”
左君竹起了身，留下碟沒吃完的花生，在門檻回了首：“你說沈潭會不會中招？”
“他和妖帝都沒了消息，就是想要去信提醒，咱們也無計可施。”泓崢手沒拿穩，花生掉在地上，被他撿起來隨意丟進了花盆。
他擔心如今的一切異常都是寒舟做的一場局，他若連界無都能掌控，那真是無人能敵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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夏雨來得快退得也快，雷聲小了，一支隱藏在水溝裏的小隊冒出頭來。
平昭爬上平地，來不及嫌棄身上的臟臭，快步朝著太平殿行去。斥候潛行於闃靜裏，平昭回頭確認了遍人數，打了個手勢，眾人立刻散開。
這裏不是太平殿，他們到的是校場。平昭攀上墻頭，盯著裏面一批批往外走的士兵，咂了咂嘴：“怎麽這麽多……”
墻上的腦袋縮了回去，平昭繞著這巨大的校場，還是不能窺其全貌。能從墻頭看見的校場都是曠地，士兵是從看不見的地方出來的。
“大人。”一個斥候來報，“城中巡防皆與預期的無異。”
平昭心生疑竇，他又仔細聽了聽墻壁那頭整齊的腳步聲：“沒從巡防調兵，西邊不是窮鄉僻壤嗎？他們沒錢沒糧，怎麽養得起這麽多兵？”
“這場仗還不知道要打多久，可按照他們這個消耗，對我們而言，打持久戰才有優勢。”那斥候說，“末將先寄信出去。”
平昭點了點頭，片刻又有一人來報：“殿中並無異樣，十步一人，很是莊嚴。”
“等等別處的消息……”眾人找了個深池子潛進去，他們作為東海之妖，自然喜歡水中。
月色難得地突破雲層，平昭在水裏化作玄魚原身，晃動身體想看見那月亮。
甲胄聲頓時激起漣漪，月光破碎，平昭暗道不好，急忙躥回躲避的石頭之後，豈料湖水猛然升騰，平昭立刻化回人身拔刀迎戰。
“是那封信被人覺察了，”平昭咬緊牙關，看著面前烏泱泱的人頭，“你們先走。”
“東海妖兵不舍戰友。”身後的斥候毅然說，“逃不了了，能殺一個是一個。”
“情況不對。”泓崢酒氣未消，只用焚香消著氣味，他雙手撐在沙盤邊緣，“太平殿的人未免太多了一點。”
“妖帝的斥候六人被俘，其中的平昭還是他原來的近衛。”左君竹低沈地說，“要不要救。”
“我們隔得太遠，主子在那邊會有決斷。”泓崢疲憊地沈眸，“按照預測，太平殿軍和天都軍隊數量相差不大，如今一看，僅是現了身的都超過天都總數。”
左君竹接了呈報，叫人出去，念道：“輜重隊出發了，遇上了太平殿的人，容海操縱宿沐擊退了他們。”
泓崢看了眼左君竹的神色，問道：“還有呢。”
“天都……”左君竹皺起眉，“天都派去馳援南禹的神將行軍緩慢，硬生生拖慢了腳程，原本半日可達，如今已遠超半日。”
“援軍！”南禹喉嚨啞了，他喊不出聲，雙手浸滿了血，不知是自己的還是敵人的。
白樺不知疲乏，火焰卷成了巨熊，猛然向南禹砸來。
南禹舉拳迎擊，可棕熊身軀由火而化，被南禹擊中的同時變作細流在他背後重聚，巨掌再次揮來。南禹側身擡臂，卻狠飛了出去。他倒在碎石間，向著東方苦望，所謂的援軍就像是一場大夢。
“白樺！”南禹聲嘶力竭地大喊，“老子今日竟敗在你手上！”
“不虧。”白樺開口說，“你的忠君之心還能撐多久？我看太平君有意招攬你。”
“今日的太平君也不過是個冒牌貨，寒舟以世間萬人為棋子，可他以為能掌控局勢？”南禹猛咳了幾聲，語氣卻愈演愈烈，“我不在意這場棋誰勝誰負，吾乃天海與山君，要殺要剮隨意，聲名皆拿去，太平殿的兵卒踏不過我的屍身！”
他是空古絕今的忠臣。
棕熊傾身壓覆，一道火焰卷起，謝昀攔在身前。謝昀握刀的手有些顫抖，銀冠碎了一半，將他的面容削得猙獰可怖。
“你我猜錯了，”謝昀扯出聲音，“桐華貪的那些糧食不是用來發國難財的，他……”
冰封的利爪穿破棕熊，蒼白雄獅一爪貫穿了謝昀。白樺輕蔑地覆手，冰錐從四面八方刺穿謝昀。
“這便是與山君。”火光將白樺的影子拉得老長，卻像是另一人的模樣，“十風能抵得住霜焱君，還能一人獨當上萬兵馬，你……難怪你不願叛逃，是害怕臨天君不肯收你。”
“寒舟。”南禹思緒被不絕於耳的殺喊聲打斷，“你哪來這麽多兵？”
寒舟的影子逆著火光攀爬到南禹身上，纏住了他的脖頸：“這話得問你。”
“援軍已至！”
長箭破風，釘穿了寒舟的影子。白樺擡起眼，浩浩蕩蕩的銀甲向這這邊疾速奔來，他立刻轉身，太平殿撤軍。
“是來殺我的。”南禹看著東方，聲音細若蚊蟲，“你們為何不再等等，或許我就真的被寒舟殺了。”
可來的援軍除了天都軍還有小白，估計就是有他在，天都軍才不敢做得太過。
小白躍至南禹身側，壓低了聲音：“他們行軍緩慢，我主子看見了，派我過來督著，後面一路幾乎是狂奔，好歹趕上了。白樺不是原先的白樺，你怎麽如此狼狽？”
“累。”南禹扶了扶額，擰眉說，“熱還沒退。”
按理到他這個層次是不會無端起熱的，先前白樺敵襲之前他就起了熱，那會兒沒經歷大戰，之前撤兵向北的時候壓根沒怎麽累。
“這熱起的莫名，你記得歇著。”小白看見後邊天都人馬逼近，轉頭高聲說，“敵寇都要跑了，還不去追！”
“君上的旨意，是攻擊太平殿。”為首將領說，“窮寇莫追，你又有何資格命令我等？”
“他們往南跑，路途比直線回城更艱辛，分明是早有預謀，想好了你們來時的路線——白樺不會回太平殿，他要從南繞來突襲！”小白掀袍說，“你們放任白樺……”
“我等只聽君上旨意。”將領赫然打斷，附身凝視著小白，“你無權命令我等。”
小白閉上嘴，眼裏露著殺機。
晨陽驅散了昨夜的烏雲，可直至現在他們才發現顧青山突襲的目的。
陸閆南下攔截白樺軍隊，他能召喚黃泉界隊伍，因此行得快，可對方分明是奔著景堂山來的。又過去幾日，南禹那頭和陸閆的消息一起傳回景堂山，正好發現沿途一處馬廄被焚毀了，許多人屍身都腐爛了。
“顧青山本就是個死人，這樣的人對寒舟而言不值錢，天雪劍讓大人失了理智，沒註意到被他們燒毀的馬廄。”
泓崢揉了揉眉心，通傳那席話叫他心口發悶，一直在窗前坐了半個時辰。
“吃酒。”左君竹遞來酒葫蘆，他自己只揀了花生吃，“即便註意到了又能怎樣，與顧青山交手已是在馬廄被燒之後，而且輜重隊用的是另一處的馬，沒耽誤事。”
泓崢接過酒，還沒喝：“十風情況如何。”
“承蒙你的掛念。”左君竹說，“恢覆的不錯，他說那是經年累月留下來的，但具體是什麽也不清楚。”泓崢仰頭灌了口酒，左君竹笑了一下，“你們倆都是刀子嘴，何必藏著豆腐心？”
“只要不是細作，我待誰都一樣。”泓崢說，“他若是細作，有大把的動手機會。主子信他，如今我也不疑了。”
“只是現在天都的態度很怪。”左君竹談起軍事，“他們想殺南禹，派去的援軍刻意緩慢而行。他們沒察覺太平殿的異樣嗎？這個關頭，還想著排除異黨，界無當真是糊塗了。”
“據聞界無最近也乏得很，像是得了場大病。”
“你們天海的人當真奇怪，界無得了病，十風得了病，”左君竹道，“信裏說，交戰地的南禹也得了病，這才沒能勝過白樺。天都有頭有臉的癥狀相似，究竟是何緣由？”
“命運弄人，”泓崢說，“偏喜歡挑著他們捉弄。對了，馬廄那邊得盡快處理，這幾日又是雨水又是暴曬，屍身不經放，抓緊埋了，免得引起疫病。”
左君竹起了身，留下碟沒吃完的花生，在門檻回了首：“你說沈潭會不會中招？”
“他和妖帝都沒了消息，就是想要去信提醒，咱們也無計可施。”泓崢手沒拿穩，花生掉在地上，被他撿起來隨意丟進了花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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